秦穆公的夫人穆姬是晋献公的女儿,太子申生的妹妹。她怕自己的父母之邦灭亡,天天催着秦穆公去帮帮晋国。秦穆公派公子葵去向晋公子重耳和夷吾吊唁。公子葵到了狄国,对重耳说:“丧事得赶快办,时机万不可失。公子您怎么不趁着机会打算打算呐?”重耳说:“父亲刚过世,做儿子的只感到悲痛,哪儿还敢有什么妄想,丢先人的脸。”他流着眼泪谢过使者和秦伯吊唁的好意,别的话什么也没说。公子葵接着到了梁国向夷吾去吊唁,跟他说了同样的话。夷吾没哭,他私底下对公子葵说:“敝国的大臣里克已经答应帮助我,我答应给他上等田地一百万亩。丕郑也答应帮助我,我答应给他七十万亩。要是你们的国君肯帮助我回到晋国去即位,我愿意把河外五座城作为谢礼。另外还有黄金四十镒[二十四两为一镒],洁白的玉佩六双,这些不敢奉给公子,只是送给公子左右的一点儿小意思罢了。” 公子葵回去向秦穆公照实报告了。秦穆公说:“重耳是正派人,他心眼儿好。可是咱们该不该帮助他呐?”公子葵说:“为了秦国的利益,不如立个坏的。立了这种人做国君,他一定会把国家弄糟,咱们从中可以得到好处。”秦穆公同意公子葵的看法。同时,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,说齐桓公也答应立夷吾为国君。他就打发百里奚、公孙枝,带领兵马帮助夷吾回到晋国去。 他们到了晋国,可巧齐桓公也派隰朋带领着诸侯的兵马到了,就共同立夷吾为国君,就是晋惠公。晋惠公夷吾谢了秦国和齐国的将士,打发他们回去。公孙枝可留在那儿,预备接收河外那五座城。晋惠公对大臣们说:“当初为了不能回来,晋国的土地还是别人的,所以我做了人情。如今我已经做了国君,怎么能把自个儿的土地白白送给人家呐?”大臣里克说:“主公刚即位,不可失信。”大将嘤芮奉承新君,反对里克,说:“话可不能这么说呀!先君千辛万苦,南征北战,才得到几座城。现在一送,就是五座!晋国能送几回呀?”嘤芮一派的人都说:“咱们自己的土地说什么也不能送!”里克说:“既然知道不能送,当初为什么许人家呐?”晋惠公说:“有什么两全的办法没有?”里克还想再说下去,丕郑在后边直拉他。他只好不说了。晋惠公给秦穆公写了一封信,大意说:“我本来打算把城交给您,可是大臣们都不同意,我一时也没有办法。请您把这件事儿先搁一搁,以后再说吧!”写好了信,他派丕郑到秦国去。 秦穆公着了那封信,很生气地说:“夷吾这小子忘恩负义,说了不算,简直不配当国君!”丕郑私底下对秦穆公说:“晋国人都愿意立公子重耳当国君。您立了夷吾,都挺失望的。这回他跟您失信,全是吕省和嘤芮的主意。请您照顾晋国的老百姓,再出个主意。”秦穆公点了点头,写了一封回信,打发大夫泠至[泠ling二声]跟着丕郑到晋国去。 丕郑带着泠至到了晋国的边界,就听说里克给晋惠公夷吾杀了。丕郑一想:“里克杀了奚齐和卓子,夷吾这才作了国君。按说里克的功劳可不小哇。怎么反倒给他杀了呐?”心里起了疑,不敢进城。可巧在城外碰见了大夫共华,丕郑就好比半夜里迷路的人瞧见了灯光似地急忙拉住他的手,详细问他国内的事。共华说:“那天里克反对主公和吕省、嘤芮,分明是说公道话。他们可把他看成是公子重耳的,说他成心反对国君。主公就命令嘤芮把里克杀了。”丕郑问:“凭什么罪名呐?”共华一边撇嘴,一边说:“凭什么!他说,‘没有你,我做不了国君,我不能忘了你的功劳;可是你杀了两个国君,一个大夫,现在我做你的国君也太不容易了!’这就是里克的罪名。”丕郑愣了一愣,说:“他杀了里克,咱们也跑不了。我还是逃到秦国去吧!”共华很天真地说:“这倒用不着。站在里克这边的人多着呐!可是国君只杀了一个里克,别人全没有事。您要是不回去,反倒叫他们把您看成是公子重耳的了。”丕郑只好硬着头皮,带着秦国的使臣泠至,回到朝廷。泠至把那封回信呈上去,晋惠公一瞧,上面写的大意是: 二国,本是亲戚。城在晋国如在秦国。贵国大臣不愿交城,正是他们的忠心,我也不愿辜负他们的好意。但愿贵国上下一心,好自为之,于我亦有光荣。贵国大夫吕省、嘤芮,才能出众,令人钦佩。可否请他们二位来敝国一行,以便请教一二。 晋惠公就打算叫那两位大夫到秦国去。嘤芮私下里对吕省说:“秦国待咱们太好了。我想不能这样。里克和丕郑原来是。咱们杀了里克,他还能跟咱们合得来吗?这里头准有鬼。咱们得留点神。”他们俩就把这个意思偷偷地告诉了晋惠公。晋惠公也疑心起来了。一面打发泠至先回去,对他说:“敝国现在还没安定下来,过几天等我们这两个大夫一有空儿,就去拜访贵国。”一面叫吕省和嘤芮监视着丕郑。 丕郑原来是向着公子重耳的。这回又看到晋惠公夷吾杀害大臣,就更恨他了。他偷偷地约了八位大臣,暗地里商量着要轰走夷吾去迎接公子重耳。有一天,丕郑正要睡觉的时候,有个将军叫屠岸夷的[屠岸,姓;夷,名]来叫门,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求见大夫。丕郑叫人对他说:“睡了,有话明儿再说。”屠岸夷不走,差不多快到半夜了,还在门口站着。丕郑只好把他让进来。屠岸夷一瞧见丕郑,就跪下,说:“大夫救救我!”丕郑问他什么事。他说:“新君怪我当初帮助里克杀了卓子,现在他要杀我了!”丕郑说:“你怎么不去找吕省、嘤芮他们呐?”屠岸夷说:“唉!别提了!杀里克的还不是他们吗?现在主公要杀我也是他们的主意。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,喝他们的血,还说得上去找他们呐?”丕郑不信。他琢磨着:“说不定他是吕省他们派来套我的话呐!”他就说:“你说怎么办?”屠岸夷站起来,说:“晋国的人哪一个不向着公子重耳!就拿秦国来说吧,因为夷吾说了不算,也想立公子重耳。要是您能写上一封信,我立刻就到公子重耳那边去,请他会合秦国和狄人的兵马打进来。咱们在里头会合公子重耳和太子申生的一批大臣,里外夹攻。先砍了吕省和嘤芮两个狗头,再把夷吾轰出去、立公子重耳为国君。这是上合天意,下合民心的大事。大夫您要是能这样办,不但救了我的命,也救了晋国人的命啊!”丕郑冷笑了一声,说:“喝!你倒说得好听!这是谁教给你的?你们想想我能信吗?”屠岸夷受了委屈,立刻咬破中指,鲜血直流,对天起誓,说:“老天爷在上,我要是三心二意,叫我不得好死。”弄得丕郑不得不信,就对他说:“好!明儿晚上三更天再来商量吧!” 到了第二天晚上,屠岸夷很小心地又到了丕郑家里。到会的一共有十位大臣。大家伙儿商量好了,写了一封公信。丕郑、共华、屠岸夷……等十位大臣全都签了字。丕郑把信交给屠岸夷,嘱咐他千万小心,赶快去送给公子重耳。屠岸夷恭恭敬敬地把那封信藏在贴身的地方,向大家伙儿拱了拱手,连夜动身走了。大家伙儿见了屠岸夷这么热心,全挺满意。回家没睡多大一会儿,就是上朝的时候了。他们好像没有事似地到了朝房,和吕省、嘤芮他们还像平常似地敷衍着。没有多大工夫,晋惠公上殿了。大臣们行了礼。晋惠公就问丕郑:“你们为什么要去迎接公子重耳?”丕郑一听,可就愣了,一想:“糟了!”嘤芮大声地说:“你们做的好事,哼!”说着就掏出那封信来,把里边签字的人一个一个地全念出来,就是没念着屠岸夷。九位反对夷吾的大臣全都一网打尽。武士们把那九位大臣全杀了。就为了这件事,屠岸夷升了官,得了赏。 丕郑的儿子丕豹得到了这个消息,连忙跑到秦国向秦穆公哭着告诉夷吾乱杀大臣的惨劲儿,还求他去征伐晋国。秦穆公一面安慰着丕豹,一面问大臣们:“这事该怎么办?”蹇叔说:“咱们可不能单听丕豹这两句话就去打晋国。”百里奚说:“夷吾这么下去,晋国人一定不服,也许要出事。到那时候,咱们再打过去也不迟。”秦穆公就把丕豹留下,拜他为大夫,一边等着合适的时候去攻打晋国。 那些反对夷吾的大臣,杀的杀,跑的跑,夷吾的国君还真给他做下去了。可是接连着年成都不好,老百姓没有法子活下去。到了第四年,就是公元前647年,晋国闹着从来没见过的大灾荒,什么庄稼都没有收成,国内眼看着要乱了。秦国要打晋国,这可是个时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