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汉十一年春天,一代名将韩信在长乐宫被斩首,其罪名是谋反。在这之前,他因同样的原因被削爵削封,从统辖八十八城楚王贬为仅有几千农户的淮阴侯。然而,这次谋反不同于前一次,其证据确凿。
在刘邦忙于平定钜鹿太守陈豨叛乱时,朝内空虚。韩信见机不可失,便暗中与陈豨通信,以图里应外合,一举夺权。但他未能严格保密工作,被手下人告密。此刻,有忠心耿耿老丞相萧何在朝中。他曾发现并提拔过韩信,但如今却要毁灭这位千里马。萧何诈称高祖已平叛胜利,让百官进宫庆祝,同时武士们捆住了半信半疑的韩信。不待刘邦回京,也无需司法程序,就在长乐宫钟室,一代英雄身首异处。
对于名将离世留下的遗言,我们历史从不吝惜页面记录,只为内容已如此庞博,再多几行又何妨?于是,太史公司马迁记下了这些话:“方斩之日曰‘吾悔不用蒯通之言计,是乃儿女子所诈,不亦天乎!’”
最难以接受的是,他建立盖世功勋的大丈夫竟要死于一位女子之手。这让他恨得如云山一般重重叠叠。不过,此事已至此,又有何法子呢?思绪转瞬间,如同对手项羽那样,也似迷信天命的人们那样,他长叹一声,将这一切归咎于上天安排,然后黯然上路……
司马迁虽然客观公允,但后人仍对他有些微词。有人题联说:“司马迁本汉臣,本纪一篇,不信史官无曲笔。”尽管如此,《史记·淮阴侯列传》中的撰述充满浓墨重彩,对其赫赫武功赞誉备至,而关于其功成直至被杀的情节,则只是轻描淡写。这显示出太史公对韩信深厚情感和欣赏。
然而,如果只站在正统立场,则很容易忽略或掩盖其重要历史地位。而正是因为这样,才需要秉笔直书,使得一个风云激荡时代中的个性鲜明、特立独行者能够栩栩如生活跃后人的精神世界中。
最后,以“太史公日”开头的话总结评价道:“假令韩信学道谦让,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几哉,于汉家勋可比周、召、太公之徒。不务出此,而天下已集,乃谋叛逆,夷灭宗族,不亦宜乎!”我爱好这个评价,却无法认同。我认为韓信用劉邦與當時環境為主导走向最後悲劇結局。“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幾哉”,這僅是一種美好的想象,在劉邦坐江山後,无论韓 信如何选择,都無法改变宿命般的一往无前的結局。